穿過手術區的自動門,踏過地上的黏性墊,我就要進去割雙眼皮了。流動護士帶著我進手術室,跟我說明接下來的procedure,偶爾穿插幾句閒話家常。
其實我們早在下午四點就到等候室報到了,看完新聞、吃過晚飯、看完「我們這一家」和兩集「櫻桃小丸子」、又開始看新聞,直到晚上八點才輪到我,相當令人不耐煩的漫長等待,也許活該是因為我硬要擠在這一天動刀的結果。相較之下,我走進手術房的腳步似乎太急促了。
穿著病人服,不是自己習慣的綠色手術衣,心裡有點唐突的感覺,而且病人服裡不能穿內衣褲,不能帶任何項鍊或飾品,病人服又鬆垮垮的,覺得自己好像沒穿衣服一樣,不太習慣。
坐上手術檯,有點高,慢慢躺下,哇,這種黃色的膠墊躺起來真的很舒服。以前跟刀跟到打瞌睡的時候,就偷偷想過要趴在它上面睡覺了。
開刀房的空調本來就比較冷,流動護士問我要不要再加熱墊,我蓋著一件綠單,是有點單薄,但是等一下消毒完會再層層鋪上好幾條綠單。不能理解怎麼會有人描述手術的經驗,是躺在冰冷僵硬的手術檯上。
住院醫師過來開始消毒我的面部,用吸了飽飽碘液的棉花在臉上擦,還有些碘液流到脖子後面去,我知道這時候我一定是個「黃臉婆」。希望手術完畢在我出去見人之前,有機會讓我把這些尷尬的碘液擦乾淨。
碘液漸漸乾裂,接著是浸了蒸餾水的濕紗布在臉上局部擦拭,雖然慶幸我的臉可以重見天日,可是濕紗布刮在臉上有點小痛咧,等一下兩邊臉頰一定紅咚咚 >"<
綠單從我頭髮開始包裹,層層覆捲得我動彈不得,最後只剩臉還露在外面,與其說現在像是個木乃伊,我覺得更像捲在葉子裡的蟲蛹,又像是新生兒室裡被裹的只剩一張臉的小嬰兒。
Prepare完畢,再來就等主治下刀了。左等等,右等等,一邊想著要不要反悔一邊等,一邊跟刷手護士聊天一邊等,一邊豎起耳朵聽刀房八卦一邊等,一小時後總算等到他老人家來了。
主治:「你要割什麼樣子?咦,這裡沒有你的範本,你自己有沒有帶來?」
驚!怎麼這樣?幸好我的確多準備了一張範本帶過來,但是刀房不能帶任何東西進來,我就把它留在外面,現在我人被埋在綠單裡,難道要我跳起來去拿嗎?
主治:「你自己說你要割什麼樣子吧...」
我:「自然最重要...」(謎之聲:不割最自然啦...)
我:「張開眼睛不會變內雙...」主治:「那你就是要割寬的嘛...」(謎之聲:原來我是想割寬的)
主治:「你的眼頭是要開的對不對?」我:「對!」
此時流動進來:「摳不到外面的家屬耶,人好像不在那...」
主治:「沒關係,我們已經溝通好要割什麼樣子了...」
原來剛剛這樣已經溝通完畢啦...
那心裡有沒有想跳起來反悔的衝動呢?
...沒有耶...我很平靜地面對即將不可逆的改變...